【九宫文学】名家栏目《乡村深处》之 被杜鹃笑开的大幕


被杜鹃笑开的大幕

作者:孔帆升

清明前后,花赶趟儿开了一茬又一茬,谷雨时分,迎来杜鹃花开。我们离开通山县城,跨过高速,便到了深山腹地的大幕山森林公园。北纬30度,不远不偏,是我一度沉醉的世界。

踏入花海那刻,惊悸无比。我知道我的春天已被大幕拉开。准确地说是,我生动的情绪,被大幕山的杜鹃花拉开了!

大幕山的红杜鹃让我在春天里真切地感受到,作为幸福一分子曾经实在地度过了一段美妙时光。我用镜头录下了摄人心魄的瞬间,同时深深领悟到她平常得令人忽略,却又惊艳得令人叹为观止。她轰轰烈烈如潮似海,却又一望无涯沉静如湖若画。

一入大幕,那情形便如同走进了巨大的油画当中。竹笋还在含衣,松树落花孕籽,杉与许多叫不出名的杂木早已春意盎然,樱桃谢了粉红换上绿妆。正是满目苍翠,满山清脆与清新的时候,一簇簇鲜红突然就点亮了眼睛。杜鹃来得恰到好处,万绿丛中一点红,一丛红,一片红,置人于花海。越往山顶走,越似老年鸿运当头,误以为渐入桃花佳景。花团锦簇,被火一样的仙子簇拥,心头能不掠过华贵的感觉?

美统领了人的心情,在自然有序的花汛当中,有谁能不释放了疲惫,轻松了身心,绽出心底笑意呢?那些愉悦的、兴奋的、感动的、畅快的、欣慰的笑脸,许是被“映山红”感染了吧?每一张都那么生动、妩媚。或灿烂,或宁静,或含蓄,或奔放,都溢满了闲逸与快乐。都是杜鹃美的容,化的妆啊!

人看花,人亦花。杜鹃点染了人性,使我们这些庸俗不堪的人也变得如花般纯粹。

大凡踏春户外,沉迷于自然,那不是朝拜,不为凑热闹,亦无郁结要解,就是说走就走,为见花而见花的任性,为畅意悦己而放纵的执着。这大概是世间最好、最大、最不受指摘的花心吧!

我羡慕大自然井然有序的那份从容。花开次第,俏也不争春。先是梅与报春花,接下来是桃李,再是兰草,然后是杜鹃、石榴、荷花、百合、菊花、茶花,这是多么静然的好事!不急不躁,安心静养,待时而放,需要怎样的耐心与定力。每一种花都那么守信守时,轮到自己登场,无论身处高低,无论土壤肥瘠,无论伤痛残缺与否,都会尽情地绽放。一年四季就这么多彩炫目而过,花儿未曾辜负了季节,也未曾辜负了岁月中与之相伴的人。

眼前这百花齐放,形成怒放之势。这漫山遍野的红杜鹃,总是经过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沉静,才欣然登台的。没有喧闹,没有尘埃。静静含苞,静静开放,一年年,悄悄地来了又去。如头顶澄如白玉的云朵,空旷,纯静,轻逸,带着无边的柔韧。

想必杜鹃花放时,天空都要云淡风轻,不忍惊扰的。在静美面前,谁都是过客。杜鹃旁郁葱葱的竹林,她所处的起伏连绵的山峰,她依托的那片梯田,映照的那方澄碧之水,以及移动着的我们。有谁能永驻于花心,把那灿烂揽入怀中。所事都在互相点染,互相审视,互相珍爱。就没有什么遗憾了。这才是走进自然,融入自然的景致啊!一次次,我靠近杜鹃,想发现她千姿百态的妩媚。终是不能了然,仅凭一厢臆断罢了。

有一些枝影横斜,是开给少女们的,倚花而立,便是天香国色;有一些七拱八窍,是开给小孩们花下捉迷藏的;还有一些呢?张开了粉胸是抚慰失意者的。一些打着骨朵儿的,分明把满腹欢喜藏着,直要等到喜不自禁时才与有缘人相逢。她们是开给后来者的。而那些光秃秃的干枝上盛开的花朵,其实是与我相约了数载,恰巧此刻相亲相拥。叫我如何不珍惜呢!无论她现在身子多么歪斜,处境如何不佳,身体被风雨岁月侵蚀得多么残弱,都那么挚爱春天,在为我奉献着,把人生最精彩的一面给了我。那么,我是不是也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美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