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
作者:陈华国
烟雨蒙蒙,石头阶凉,又是一年清明。
风的手掌,雨的脚步,几百年岁月和烟雨的打磨,石头阶满是干燥的苔藓,一副饱经沧桑的厚重。风雨百年,不知道怎样将凸凹不平的棱角磨的圆润,粗砺的表面踩的光滑。光脚踩上去,滑溜溜的,石头那本来的硌硬已荡然无存。每一块石头的镶嵌,都是祖先一手一脚的伟大创举。一代代就如这一方台阶托举着、改变着,到了我这一代终于从山里走向山外。
长的杂草因为没人踩踏,长的昂首挺胸,过一段时间父亲锃亮的镰刀刷过去,石阶清爽的跳出来。母亲挑着玉米走在前面,俊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轻微的光亮。石阶像键盘躺在那里,任由母亲用脚一路轻盈的弹过去。厨房里的烟火每每升起,柴火燃烧的气味和饭菜的香味越过石阶撩拨待在山上砍柴的我。我只知道,我的小脚板踩不出这光滑的石阶,连一颗草都踩不烂。每当夏日炎炎,我将手撑在上面,半躺在石阶上,那丝丝凉意安抚着夏天的炎热身躯,轻抚着我年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烟雨过后,总会在坑洼中镶嵌着一块一块小水氹。趁着朝阳,洒下迷人的光辉,突兀地闯进尘埃的怀抱里,缓缓的,被镀上一层金芒。漫步于其上,一股静谧油然而生,眼里眉间都是说不尽的享受。
夕阳西下,饭后的家人总聚在石阶上,谈天说地,缝织衣物。我喜欢和母亲一起在石阶上坐着,看着母亲缝织,听着母亲聊天。等我渐渐长大,离开父母读书生活,喧闹的城市,让我怀念故居的恬静,那一层层水泥台阶冷木木地绽放不出似曾相似的光芒。时光翩跹,清明至,满腹惆怅和悲凉,思念无处不在。初春水塘边的柳色朦胧,盛夏绿荫中的蝉声阵阵,秋日细雨中的土墙茅屋,冬日黄昏里的袅袅炊烟,都变成满眼废墟。从山脚往上斜望,在成阶梯状的竹子树林后面躲躲闪闪,我的目光不再弯绕跳跃,直接望到曾经居住的屋场。那些阻碍我视线的参天大树都被那贪婪的村民砍过精光,一根不留。
淅淅沥沥的清明雨落下,发出酣畅淋漓的声响,一刻间洒满禾场。驻足在父亲当年栽的梨树下,抬首一片纯白映入眼帘,白色的花朵一簇簇的傲然的绽放着,甚是美丽,伫立在树下许久,不愿离去……
那段历经时光侵染而沧桑的石阶,依然坚挺地矗立在那里,坚守着那份宁静和孤独,等着我的脚掌偶尔轻轻重重地从上面踏过,带走身上寂寞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