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家小型酒店的服务员。我意外地在客房部消防通道，遇到了自己初中的同学。

他曾是初中时的“风云人物”，那个时候在学校，说起他，同学们都谈虎色变。小小年纪，把匕首别在腰间，在几十个老师的办公室里同班主任打架，被学校开除。

出社会后，我们同学之间有过联系，我在深圳龙华经营一个小便利店，他在罗湖开一家收废铁旧电脑的公司，还有几个同学在东莞。有年过年，我们都准备回家，他开着宝马来龙华接我，一路接别的同学，大家一起到东莞大聚会。只见他一米七几的个头，大腹便便，目测有200斤往上，穿着黑色尼龙长风衣，颇有商人的气质。那天是他做东，请了一帮同学吃饭 ，唱卡拉K，住酒店所有消费，他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后来，听说他成了吸毒贩毒的毒贩，没想到竟然还在我上班的酒店的某个房间，从事这种非法活动。尽管他把帽檐压得很低，高大肥硕的体形，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并喊出了他的名字。我还沉浸在对初中同学的唏嘘中，猝不及防中与他对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他也认清了我。

他面露凶光，一副不耐烦又急促的表情，我则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僵持了会儿，我吓得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他的女友，初中就一直高调炫耀的女神。他紧闭双唇，眼神游离，低下了头。这时，我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手。

我无意识地带着抖动的口吻，脱口而出：“你这几年好吗？”像陷入到黑暗，通道里空气也凝结了。还是我仗着他曾经对我的好感，继续试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他眼中的凶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又痛苦的神情。沉默了几秒钟，他徐徐开口了，声音低得只能两人面对面才听得到。从他简单的口述中，我得之他与公司合伙人意见不统一，导致生意破产，女友分手，他是迫于精神压力，听说吸冰毒可以减肥减压，不上瘾，从开始的好奇变成以贩养吸。

哦，果真他是个毒贩，但我感觉他不是别人口中描述的，那个穷凶极恶的毒贩。

我们相顾无言，我说他糊涂，我劝他戒毒。他只是摇头叹息：“回不了头了。”匆促间，我请他稍等，以感谢他东莞招呼为由，去办公室拿了很多生活物质给他。

分别时，我目送他走出消防通道，他也回望我，眼里闪烁着泪花，我感慨万千。

那一刹间，我的理智告诉我可以举报他，还能获得奖金，以解一时困顿。再说，毒品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家庭，我不能放过一次正义的机会，挽救被毒害的家庭。就在我的情感占了上风的那刻，消防通道空无一人，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能为这段同学情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没举报他已经是我对他最后的一点善意。我也很清楚，他在认出我的那一刻，完全可以漠视我，匆匆逃离，没有必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同我讲这么多。

两天后，他被法网收了。

那一面之后十多年，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没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作者，湖北通山人，生活之余喜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