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美好
作者:谢晓文
暖烘烘的阳光诱惑着我,情不自禁,我返回卧室,抱起棉絮上到七楼,打开通往平顶的小门,径直走到竹竿下,搭上棉絮。突然,“啪”地一声,惊得我往后望去:糟糕,出来时我忘记抵门了,平顶的小门被风吹着锁上了!
这扇门的钥匙早已不见踪影,在平顶上是无法打开门的,只能在房内打开。而房内空无一人,女儿到市参加七巧板比赛下午才能回来;老公到单位去了,中午才可回家,甚至可能会加班到晚餐时间才能回来。难道我要被困一上午甚至一天吗?房内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做,更重要的是我下午要到学校上课!
我焦灼地在平顶上踱来踱去,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期待着老公能早点回家将我释放出去,幻想着此时躺在客厅的手机能感应到我的困境飞进我的口袋。口袋?忽然,我摸到了无意间塞到上衣右口袋的客厅钥匙。啊!上天真的很仁慈,不会莫名其妙惩罚我,如果我喊住楼下的某个过路人,将钥匙丢下去,请他(她)打开客厅门,进而从房内打开锁住我的这扇平顶门,我不就自由了?可是,楼下的人能听见吗?听见的人肯爬上七楼帮忙吗?帮忙的人拿到钥匙会逃走吗?进了房门的陌生人会偷东西吗?……管他呢,先试试再说吧。
我寻个最佳位置,踮起脚,使出吃奶的力气边招手边大声叫喊:“喂,这个大哥!喂,那个美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个行色匆匆,头也没抬一下,就在我热盼的眼神底下急急恍去。也许是喧嚣的马路嘈杂声盖住了我尖细的声音吧,也许是认为不是唤他们吧,也许是懒得理这闲事吧。但我太渴望解放了,仍然撕破喉咙喊:“喂,这个大婶!喂,那个大姐!……”终于,有个路过的大哥往后朝我这仰视了下。我急忙解释:“我被锁在平顶出不去了,麻烦您上来用钥匙打开房门,把我放出去。我马上扔钥匙下去。”我掏出钥匙,正准备扔,可他仅仅回头仰视了两下,又继续前行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也许没听清楚吧。我毫不气馁,耐心等待着下一个仰视的人。终于,有一个身穿蓝衣服的男子肯持续仰头张望了。他东望望西望望,不明目标。我声嘶力竭,辅以手势,终于让他锁定了我这个方向。解释清楚这件事,我扔下钥匙。他拾起了钥匙,也拾起了我的忐忑:他不会拿着钥匙就走吧?我紧紧盯着他,看到他消失在转角处,是上楼梯了吗?我又连忙走到平顶的窗户旁,透过窗户目不转睛地盯着客厅。这一刻,一个世纪般漫长啊!
然而,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不一会,客厅的门开了,传来那人浑厚的声音:“那我进来了?”我欣喜地回答:“不用换鞋,就这样进来。”瘦高的他循声走上了复式楼的楼梯,打开了平顶的门。高度近视的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五六十岁的年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刻上了几条深深的沟壑。我忙不迭声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他咧嘴一笑,竟带着歉意说“开始我听到呼唤,以为是对面楼,仰着头看又没看到什么,后来才看到是你这边。害你呆这么久啊。”朴实的语言鞭笞着我之前的疑心和猜忌,我抚摸着自己发热的耳根说:“哪里哪里,幸亏有您帮忙,不然我不知道要被锁多长时间呢。真的非常感激您啊!”说话间,我们已下到了客厅。我看到客厅放的一小箱桔子,忙说:“吃几个桔子吧。”可他竟像受了很大的恩惠,连连摆手并向门外退去:“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自己留着吃。”我两手麻利地用方便袋装上十几个,迅速地塞到已经跨出客厅门的他手上:“我们一时也吃不完,时间放长了容易烂。”他这才接着,最后留给我一个质朴的微笑,转身下了楼梯。
都说当今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人唯利是图,冷漠无情;都说尔虞我诈,欺瞒拐骗之风盛行,网络诈骗防不胜防;都说老人摔倒街上无人扶,地沟油有毒奶粉等劣质食品充斥市场:都说……所以,为了自保,我们习惯了以怀疑的态度看待所有的人和事,以致一些真善美沉冤于们的抱怨指责声中,正如刚才我被锁于平顶上的怀疑一样。
我想起了耄耋之年父亲的两次遭遇。一次,他小住我家,上街去后竟迷了路,往牛头山隧道那边走去了。他反反复复穿过隧道,中途还摔了一跤,就是找不到我家了。其实我家就在隧道口出来三四百米处,父亲在二十年前就踏熟了我家门,如果不是年迈糊涂了,他断不会忘记来我家的路的。中午过后两点多,我见他还没回来,便出门去找。出门不过二十米,一个五十多岁的陌生女子搀扶着父亲迎面走来。父亲看见我,欣喜地说:“啊,就在这了!终于找到了!——幸亏有她帮着我找啊,不然我不知道要找到哪去呢。”我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她灿然一笑便离去了。另外一次是父亲小住二哥家。二哥家就在老影剧院旁边,也是父亲十分熟悉的地方。父亲吃完早餐就上街,一天就不见了踪影。我和二哥一家从中午开始大街小巷地找,直到天黑才发现疲惫的他出现在二哥家的路口。父亲一见到我,用孩子般的天真语气对我说:“今天我走了几个小时的路,走到湄港去了(湄港村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累死了!在湄港我说出100元请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送来。那个人也好,把我送到,硬不接我塞给他的钱。我说给几块他也不要。好人啊!嘻嘻嘻……”父亲开心的笑声响彻云霄,似乎要震碎人们心中的麻木和偏激。
物质生活丰裕的当今社会确实出现了一些道德败坏令人寒心的丑恶现象,但我们切莫一叶障目,全盘否定。它们不是社会的主流,永远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偶尔探出魔手,留下一两个污点。擦亮心灵,你会发现自己常常遭遇类似于我和父亲这样的美好:公交上的让座,包遗落店里被店家追上的送还,路遇车祸之人被众多过路人的相救……想着想着,你的心会愈发豁亮明朗,时时沉浸在暖暖的春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