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筒
作者:陈华国
季节更替,酷暑正好疯狂。那些忘却不了的故事伴着缕缕茶香,梦一样飘散开来。
当孤独无依地走在山路上,骄阳似火,唇舌焦渴,遇上茶亭是怎样的惊喜?若遇大雨倾盆,奔进茶亭躲避,望着窗外密集的雨帘又是怎样的欣慰?故乡虽是山里头,却是交通要道,不是驿站的驿站,不是茶亭的茶亭。一条泥土巷道,一条松树板凳,南来北往,歇脚喝茶,行人路过稍事休憩补充体力解渴解饥。水井里汩汩滔滔,清冽甘甜,生喝冷饮最能体会那别样的滋味,泡出来的茶香醇可口,即使在冰雪覆盖的冬季不冻。泉眼上一层氤氲缭绕,用手试探是温润的,像春风拂面般柔和,掬起来喝几口,清甜冰爽。茶地上的茶叶叶大平阔,枝杆粗实,虽不上相,却汁液浓酽、耐泡。父亲砍来大楠竹,锯断一节,竹节上凿开进出水口,塞上木榫,半弧型茶筒嘴刚好与嘴下巴吻合。母亲把火炉上的锣罐加满井水挂到铁钩上,加把柴火烧水。茶筒装茶,清洌甘甜,撒上几片茶叶,一个倒提葫芦,一个45度斜角,一股清流伴随着淡淡的清甜。淅淅沥沥的水声与茶筒碰撞的声响,片片绿叶在水的浸润下舒缓展开,阵阵香甜随着水气氤氲,一壶壶、一桶桶、一筒筒的茶水散发出幽香,沁人心脾。
纯天然的茶经历阳光雨露,与开水自然融合,直到茶杯慢慢入口,解渴解乏解忧。吃过早饭,从锣罐往茶筒里灌满茶水,带着茶筒扛着农具,踏着生产队催促上工的哨声,奔向田间地头。在山上干活,茶筒里的开水或茶水喝完还可以用来当盛水的水瓶。大自然的泉水晶莹剔透,无声无息,默默滋润着心田。盛夏时节,太阳与大地好像刻骨深仇,拼命燃烧着火焰,总想把长在地上的庄稼烤死,哪里还顾在烈日下劳作的寻常百姓!父亲戴着草帽,围条毛巾,汗水湿透衣衫,黝黑的皮肤晒的发光发亮,热的、渴的嗷嗷呼叫!我本不想出门却耐不住母亲的吩咐,提着饭盒,扛着茶筒,充当送饭送茶角色。一到地里,慢慢的都围拢过来,托起茶筒,对着圆弧形的茶筒口斜角仰视着,“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足,直到喉咙打嗝。收工回家再泡一壶茶,慢慢喝,似乎是消除一天的疲劳。虽是清贫,泡一壶热茶,边喝边聊,生活中的烦恼和不快统统抛到九宵云外!
岁月跌宕起落,茶筒已是人走茶凉,但那份纯朴、那份温暖久久停留在心底。伴随茶筒的消失,再高级的茶具已提不起与人分润的兴趣。前年夏天,我随驴友去人迹罕至的河流溯溪,在古朴幽静的村落,豁然看到记忆深处的茶筒。我抱着茶筒猛喝着飘香四溢的茶水,固然不是小时候的旧味却润泽我的心灵,喝出我太多的思念和感叹!故乡的茶水永远驻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