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们靠着,挤着,围着,只有西边有个口,面对夕阳沿着溪流走,就能走出这个山窝。
不!没有人想走出去,古老的山窝里,几户茅舍,横贴在山脚,一股溪泉自东而西,养育着溪边的人!这里的人们爱着这里的一山一石,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就像这大山一样,生根了。
他们在这里宁静地刀耕火种,本分地日出而作,幸福地日落而息,描画着年轮的美好 ,演绎着岁月的枯荣。他们的勤劳和善良天地可鉴,他们的质朴淳厚群山也难缄默,群山派山风到处歌唱、宣扬。
这里的山,都有一个动听的名字。有驼峰尖,有尚峰岩,飞天凤,向天狮子,蛇溜洞,外婆山......,而且每一座山都有一个神话!
在云雾缭绕的驼峰尖上,有一个石人,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雨浸蚀,如今还屹立在那儿,奇怪的是只有半个头,像是有人砍去了另一半。这不,关于他还真有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厚实的山,清柔的水,养育了美丽贤良灵秀的女人。
牛叔有个女儿叫月,芳龄二八,白嫩水灵的脸,让人联想到水蜜桃,又粗又黑的长辫子,直垂到水蛇似的腰下,配着红底白碎花的小褂,下面是铁蓝长裤,脚著一双平底绣花鞋,走起路来,那股子娇媚呀,让人看一眼,夜里准做桃花梦。难怪呀,人家正值花样的年龄花样的季。月不仅长得俏丽,性子也温柔,孝顺乖巧勤快,简直就是一块完美的天然宝玉。
然而就是这块美石,却差点儿给毁了。能不怪人家说,牛叔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呢?
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月,像一朵飘逸的云彩,轻快而艳丽。
突然,有一天,花嫂说月近来怎么了,像秋天田野的草,又黄又瘦的。经花嫂这一点醒,月的娘也心里一惊:是呀,还真奇怪,月最近神魂颠倒,做事也惶惶恐恐,常犯错儿。傍晚,娘洗完了厨房的碗勺锅筷,来到月的床边,月呀,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儿吗?没有……月声音细若蚊吟。娘没再问,歇了。日子长了,连房前树上的鸟儿都叽叽喳喳了。地里干活,溪边浣衣,女人们对月指指点点。月的娘看在眼里,慌在心里。晚上,娘忙完了碎事,来到月的床前,月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月痴痴的看着娘,目光呆滞。坐着,背靠床头……娘摇了摇,月儿,月儿……月倒了,倒在了娘的怀里……
第二天,月的娘没有下地。在针线篮里捣腾……深夜,月照娘的话做了——
原来,三个月前的一天夜里,睡意朦胧的月,感觉身边躺着一个人。什么人?不知道。想睁开眼看看,眼睛打不开;想伸手摸摸,手又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声音……怀里像揣只小兔,就这样,鸡鸣天晓,月清醒了,动了动身子……还是自己,没有什么人。从此,每晚都一样。白天没事,晚上那个人就来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做了些什么,月全然不知。女儿家羞怯难言,幸得花嫂的发现,纸包不住火了。
深夜,月照娘的话做了——
月将穿着七色花线的绣花针轻轻插在那个人的衣服上,说也奇怪,那夜手也能动了……
第二天,牛叔沿着穿林挂刺的花线,七色花线是连接起来的,这样,牛叔径直找,径直找到了驼峰尖, 高高的山尖上有一个石人,那根针就插在他身上。牛叔气喘如牛,抽出板斧,使出牛劲,砍向石人的头部。
据说,那石头可能受日月的照射,聚集了灵气,成精了。从此那个石人,再也没有来找过月,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月呢,受大自然的庇爱,很快调养如初,欢欢喜喜花容月貌地嫁人了。听说,三年生九子,后来九子发九门,就是如今的九门源。
有人说,牛叔前世是积了厚德了。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那几户人家经过漫长的生息繁衍,已壮大成百十户了。溪流上建起了卧虹桥,分居对面,这样,南北两岸,依山傍水,遥遥相顾。
这里成了和平宁静,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一天午后,夕阳移近了山头,慢慢地只露半边脸,再一会儿,隐去了。芳草站在斜阳里,油亮整齐的流海随风轻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门前的小路纳闷呢:男人哪去了?中饭也没回来吃?有时带些干粮中午不回家吃午饭,但时至黄昏,鸡栖于埘了,每天或背柴草,或荷锄担准点回家的。天色越来越暗,芳草闷闷地反手关了门,插上闩。草草吃过,麻利地收洗,上了床。夜莺啼鸣滑过屋顶,芳草辗转翻侧,夜不能寐。 春头结的婚,大红囍字还贴在墙上,一尘不染呢。这三个月的恩爱,男人把她捧着宠着疼爱着,想着就像泡在蜜缸里……今儿怎么了,哪去了,又怕声张惊动四邻,芳草想着想着泪水浸湿了枕头……
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从清早盼到夜晚……
第三天,从夜晚盼到黎明……
乡亲们都行动起来搜山了。 这样一天又一天,芳草的男人就像溪水上五色水泡,一去不返。第五天,有人在崖下发现了她男人的尸体.......
芳草,丹风眼儿,樱桃嘴 ,白嫩的肌肤,窈窕的身段,不说“沉鱼落雁”,也称得上“闭月羞花”了。而且是人尽皆知的好媳妇,眠床大凳桌面灶台擦得能当镜子,一手针线活呀,人见人赞,绣在前襟的花,连蜜蜂都常来光顾,那鸟儿呢,啧啧,她绣的鸟儿就像随时要飞走似的。因了她的美貌,她的贤良,村子里的男人把她当花养着。每个人心中都有数,对芳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如今,正值秋收季节,地里的红薯要挖了,玉米要摘了,油菜也要种了.......乡亲们望着身怀六甲的芳草,疼在心里。可怜呀!人人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呢?南北两岸的男女老少在桥头的禾场聚首商议,最后一致决定:每家每天出一个男劳力,帮芳草秋收秋播。芳草的那个感动啊,哭成泪人儿。
三年过去了,芳草的女儿囡囡也满地跑了,伶伶俐俐地雀跃着。
桃红李熟;麦黄稻金;霜至雪舞。多少个艰难苦涩的日子,贤淑传统的芳草挺了过来。
男人们的荫庇像门前的枣树,只是默默地,不越离池半步。
人类文明空降到了这山窝窝,难道是驼峰尖上的石人显灵了?
作者简介:熊金叶,中学高级教师,33年的教学生涯,33年如一日,热爱教育事业,热爱学生,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恪尽职守。且热爱文学,钟情文字,系作协会员,原野诗社副秘书长,现供职于镇南中学。
主 编:阮冰
编 辑:徐微
编 审:邓文义、阮翀
监 制:方雷
总监制:阮班新
出品人:阮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