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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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的娘家是黄沙四门蓝庄和里池乐庄,她出生在蓝家,成长在乐家;长大后则嫁到隐水郑家。
晚清年间,蓝庄的蓝神科擅长生产一种以嫩竹做原料的高级土纸。这种土纸微黄淡白,光洁透明。里池乐以清也生产这种土纸,但生产技术稍逊些。于是乐以清上门请教蓝神科,蓝神科毫无保留地将生产秘诀教会了乐以清。其时有一个在乐家纸坊打碓的童工,看着这么多这么好的纸,突发奇想:何不将这些纸用来练字。于是他弄来了笔墨,借白天在纸坊劳作,晚上在纸坊睡觉的机会练起字来。从描摩到临摹,再到独写,很快他的字既有了老帖的基本功,又有了自己独到的风格,后来就成了到汉口卖字的土书法家。这孩童将自己写过字的纸分散打捆,重新包装,半点没浪费。主家不曾发觉,倒是那些买纸的客户,发现了其中的奥秘;纷纷上门求购这种既可给自家孩子当字帖,以至于生意火爆,供不应求。这乐家特别讲情谊,始终做到客源共享,邀请蓝家联营销售。他们将别人视作冤家的同行,变成了技术共享、商源共享、实现双赢的挚友。为了延续两人两家的情谊,双方约定:谁家头胎是女孩,那么这个女孩就给对方做义女。结果蓝家生下一个千金,取名蓝哎节,按照约定送给乐家做了义女。
蓝哎节往来于蓝、乐两家,除了享尽明珠之爱,还深受 “善良做人,认真做事,勤俭持家”的家风熏陶。
长大后的蓝哎节嫁到大畈隐水成了我的伯母。可惜的是,伯母没有做过真正的母亲;可敬的是,伯母虽未做过母亲但是她毕生都在奉献无穷的母爱。
伯母是我的父亲的嫂娘。我父亲是遗腹子,是我伯父伯母一道将他抚养成人、送他上学,为他操办婚事的,替我祖父出色地完成了教读完娶的任务。我父亲对这位大嫂是称之为嫂、敬之为娘的。
伯母就是母。伯母未曾生育,便从谭家抱养了小丫头。她对小丫头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在大跃进吃食堂的艰难岁月,伯母宁可忍饥挨饿,也要在焖薯的炉罐里放只小碗蒸一口饭给小丫头吃。随着女孩渐渐长大,又送她上学,教她针线活。一九七三年,我父亲为了报答伯父伯母的养育之恩,将头天高中毕业的我送给他们膝下为嗣。从那天起,我的伯父成了我的父亲、伯母成了我的母亲,伯母的养女成了儿媳妇。伯母对我也是视若己出:我饿了,她火燃饭熟;我渴了,有可口的茶水;做农活热了、累了,伯母拿着大蒲扇坐到我旁边;周末回家,她总要弄点荤腥酒菜等我;围炉话絮,伯母总是念念不忘教导我俩:善良做人,认真做事,勤俭持家。伯母将蓝、乐两家的良好家风带到了婆家,传给了下一代。
祖母是全体孙辈的祖母。我们有了孩子以后,伯母升为祖母了。婆疼长孙,她对孙女爱得深、爱得切。冬天,她就是孙女的“电热毯”;夏天,她就是孩子的“电风扇”。随着我的几个兄弟相继成家,孩子们相继出生,这位祖母,一个一个地顺着疼爱。我的侄子英文无限深情的说:“我们这一代的八个兄弟姐妹都是在大婆的背上长大的。”我父亲接过话茬:“在你大婆背上长大的应该是我们祖孙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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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伯母与我的家庭成员成为叔嫂,成为母子,成为婆孙,这是天份;我有这样的伯母是福份;有机会让我成为她的儿子,并竭尽全力为她尽孝,这是缘分。
这样的伯母远不止让我怀念,她的家风与精神早已被我们全体家人继承与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