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六兄弟的革命故事

云上通山报道:(特约记者 张长征) 故事发生在“天下”村,又一说为厅下村,现为燕厦乡沉龙村厅下湾,仅有几百人的村庄。从巍峨的幕阜山脉自西向东延伸至此,忽见开阔,地丰物阜。从天下至碧水一带的大都李姓,相传为大唐时期太子李建成的后裔,这里建有太子庙,一说是李建成后代遭到其弟李世民追杀避难至此而安得一小天下;又一说这里地大物广,是李建成后裔们繁衍生息建功立业的进门客厅。大革命时期,这里曾发生了李氏“一家六子”壮烈牺牲的革命故事,因涉年代久远,鲜为人知。

1928年秋,一位“兑货郎”先生挑着货担,摇着小鼓,走进龙燕区(含龙港、燕厦、杨林、月山)燕厦天下村,因这里物产丰富,人们谨小慎微,又热情好客,就索性长住在祠堂里,以收粮食、草鞋等兑换着人们必需的各种生活用品,因其人矮小,兑换公道,村里人亲切地叫他“刘矮子”,其实,他是我地下党员刘绍兴同志。

“刘矮子”做生意是假,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发展地下党员、建立党组织是真。

祠堂旁连着一座一进三幢的老屋,分别住着李氏李享忠及其嫡系后人,其生有六子,依次育有厚畅、厚国、厚洪、厚宇、厚顺、厚贵六兄弟,属当地李氏的小房头,该房头人多势众,世代耕农、忠厚老实。因土地掌握在土豪劣绅的手中,其田地甚少,长期被田地收租及国民党各种名目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刘矮子的到来,成了一家人的常客,在他传播共产主义思想的引导下,一家六兄弟最先全部秘密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六兄弟又以房头叔侄为主,发展了厚楠、厚松、传仁、成家、忠仁及李家发的爱人肖绿娇等十余人成为中共党员,建立了地下党支部,并进一步发动群众,发展和扩大周边村的共产党员,谋革命蓄势待发,意在择机而动,期间,为党组织秘密侦察和送情报毋稍迟怠。在通山赤区开展“抗租抗税”的双抗斗争打响后,天下村立即成立了双抗斗争委员会,李厚畅任执委,号召全村贫苦穷人团结起来,翻身闹革命、杀土豪分田地,为了推翻几千年来封建土地制度对反动统治作了坚决的斗争。1929年夏,“刘矮子”当众宣布惩处了当地恶霸、时任反动统治区保长李忠昌其兄李忠先(谐名),群众欢天喜地,让当地土豪劣绅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当年厅下村苏维埃政府制定的官斛)

1929年10月,随着红五军进驻通山,龙燕区政权又一次回到工农大众的手中,龙燕中心县成立,中共鄂东特委军政机关以这里为中心,领导鄂东、鄂南、赣北16个县的苏维埃区域,建立了红军医院、兵工厂、军需库等等,这里成为鄂东南苏区和红区的战略大后方,在县临时苏维埃政府的领导下,各区、乡、村三级苏维埃政府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建立,天下村苏维埃政府也应运而生,李厚顺任主席,并成立了地方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到处贴标语,分田地,打土豪,革命形势势如破竹行动了起来,当时,长子李厚畅(族谱无记载),一说是调离其他地方任职,又一说是随红五军转战其他地方,从此与家人杳无音信,下落不明。多年后,据说在江西某地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为了保护赤色苏维埃政权,李厚顺选派其三兄厚洪、四兄厚宇等青壮男丁参加了区赤卫队,为了抵抗敌人的反扑和地方民团的袭击,厚洪、厚宇两兄弟并肩作战,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1933年11月1 日,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燕厦沦陷落入敌手,厚洪、厚宇、厚松等人在燕厦相继被捕,李厚松因家人找时任国民党部秘书的李家福说情而幸免于难,而厚洪、厚宇兄弟同一天被敌人在燕厦残忍杀害,其尸首得力于当地人也是天下村的媳妇成晚玉的娘家人,连夜悄悄地用小船从燕厦运回天下村的河岸合茔安葬。

李厚顺领导的地方苏维埃政府,在两年时间里,利用广袤的土地,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利用大好的革命形势,发展壮大了地方政权,在极短时间内实现了天下村贫农当家作主的愿望,群众难得过上了两年的好日子,那时,家家有余粮,户户尽开颜,一般农民和工人对共产党和红军有了亲人般的认识。

(通山大革命时期的影像资料)

1930年5月,彭德怀率红五军来到燕厦,大部队驻扎在燕厦柯家,李厚顺发动家家户户捐粮捐物,个别人家杀掉肥猪,隔夜蒸好成担的馒头……,次日的送粮队伍绵延数里路,彭德怀亲自接见了李厚顺,当了解到天下村的革命形势后,十分高兴,将自己一顶灰色的绣有红五角星帽子赠送给李厚顺,并嘱咐:“得粮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从此,李厚顺将这顶帽子一直戴在头上,斗志昂扬,直至壮烈牺牲。店林头村共产党员李传全是一位知识分子,在当地教书时坚持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在多个场合演讲中,必讲彭德怀赠送给李厚顺帽子的故事,引起当地群众加入党组织和报名参军者甚多,李传全后被改组派错误杀害。

由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出版的《彭德怀自述》中写道:“通山燕厦、阳新龙港该地群众对红军的热爱,平江群众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地红军到达该地区,均不愿离开,群众对伤病员之照顾,真是无微不至……,农民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粮食、薯丝、玉米、稻米,自动送到各部门门前,倒在桶里就走了”。从中可以看出,天下村人当初为革命所做大量的贡献和映证。

1931年,通山苏区的肃反工作受党的“左倾”错误思想路线的影响,出现了改组派大抓大杀、误抓误杀的肃反运动,李厚顺的三兄李厚国、弟弟李厚贵分别于1932年7月30日、1931年10月18日在天下村被极左分子错误地杀害。短短三年时间,李氏一门六子有五个牺牲,仅李厚顺一人幸存,他拭泪掩埋好自己的兄弟,安顿好儿女,面对当时反动统治的“黑云”压境和严峻革命形势,他并没有灰心丧气,痛定思痛,坚定革命信念之初衷,高举火柱,继续坚持选择了血雨腥风的革命道路。

1933年8月,蒋介石发动对苏区疯狂的第五次“围剿”,敌人对鄂东南地区的兵力以数倍的增加,形成了对通山包围及分割之势,通山境内除驻有国民党第二十六师、三十三师、新编十师几个团的兵力外,县长刘运锋还按照蒋介石的指令,另组织成立了铲共义勇队、巡察队、保安队等数万人的地方武装配合作战,其中,国民党二十六师以一个团的兵力攻占了燕厦,并修建大量碉堡,盘踞在燕厦的敌人开始对周边各级苏维埃政府进行收割性的摧毁,敌强我弱,革命形势进入了十分危急关头,继1933年10月,中共鄂东南道委“石门会议”之后,龙武县工农兵苏维埃大会在通山杨林黄林洞召开。

李厚顺参加完会议回来,心情十分沉重,面对革命队伍开始大量减员,他深感革命形势的严峻和险恶,他一边组织群众生产,一边做好战斗动员,他采取了敌进我退、敌退我回的战术,利用深山老林、沟壑洞穴的躲避方式,极力组织党员及群众转移,多次成功避开与敌人的正面交锋,有效地保护了当地尚存的革命力量。但是,由于李忠仁等人叛变革命,加之,少数群众被敌方收买并隐藏在村中,以李忠昌为首的铲共义勇团时常袭击天下村,并扬言活捉李厚顺,为其兄李忠先报仇,誓言杀光天下村共产党员。我方党员、村妇联主任肖绿娇某天深夜回家探望时,被叛徒李家福的亲人告密而被捕,在押至坳头铺的路上,将其残忍杀害。共产党员李成家从大屋基根据地回家探亲时被李忠仁告密,敌人在造口池塘边召集群众,李成家大义凛然,誓死不愿跪下,面对身材高大的李成家,叛徒程贤湘颤颤巍巍地用砍刀将李成家全身砍烂致其晕倒,再将其颈部连砍七刀取下人头,其行径令人发指,场面惨不忍睹。李成家的英勇就义,一时间,天下村笼罩在白色的恐怖之中。

通山苏区被占领后,敌人采取分割包围、步步为营的围剿战术,导致通山大部分地区的苏维埃先后失陷,天下村的革命与上级组织长时间地失去了联系,李厚顺带领天下村苏维埃组织被迫向沿西方向的土家坪、大屋基一带转移。

1935年5月,蒋介石调重兵包围了湘鄂赣苏区,致使苏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通山境内的反动武装更加猖狂至极,在杀光、烧光、抢光的淫威政策下,通山又失去了正规红军这一武装支柱,仅少数武装力量处于游击战状态,由于敌人的反复“清剿”,燕厦地区的革命力量全被冲散,各地方政权基本上失去了立足之地,革命活动濒于终止状态,李厚顺带领仅剩的几名组织成员以大屋基为中心、以山林为掩护之障,以山洞为栖息之所,且经常变换活动地点,平日用野菜、树果充饥,茅草、树须当床,生活极度困难。

1936年6月26日,(通山烈士英名档案记载有误,以宗谱记载为准),李厚顺冒险带领两名共产党员头天趁夜色进入天下村,目的是摸清敌情,顺便前来带点粮食和衣物,破晓时分准备再进山,当三人行至造口一带时,因叛徒告密,被李忠昌设伏的铲共义勇队活捉而被捕。时任国民党燕厦区铲共义勇队队长李忠昌闻讯后欣喜若狂,捉拿到“共匪”首领李厚顺,认为是为其兄报仇的时刻到了,也是彻底摧毁天下村苏维埃政权的绝好机会,他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从燕厦赶到天下,亲自召开群众大会,累诉其三人“罪状”,力图极刑,由于现场群众的极力反对,纷纷指出李忠昌是公报私仇,现场人情激愤,发生了骚乱。李忠昌看见叔侄们的怒火,恐犯众怒,害怕日后难以见面交待,假惺惺地答应日后再审。当天晚上10时左右,为了避开老百姓的视线,奸猾的李忠昌秘密将三人五花大绑押到村口河堤内的河滩边,又恐枪声惊动了群众,李忠昌亲手用大刀砍掉了三人脑袋,当夜提三个首级去燕厦邀功请赏去了。

李忠昌秘密杀害李厚顺的惨烈过程,当晚被李厚顺的大女儿李金钗(笔者的奶奶)亲眼目睹。那年,奶奶才15岁,寸步不离地躲在远处一直注视着关押中的父亲,深夜,这伙歹徒趁村中人熄灯睡觉后,将三人押至秘密地点进行杀害,李金钗一直远远跟在匪兵后面,躲在黑夜处,捂着嘴巴流着泪水,她听见三个人不断地大声喊着口号:“共产党万岁!”、“苏维埃政府万岁!”。李厚顺英勇赴义,年仅36岁。待敌人走后,李金钗在河边抱着父亲的尸体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思考了一夜。次日天亮,族人闻讯,义愤填膺,大家安葬好烈士,表示将有雪恨的那一天。解放前夕,李忠昌见大势已去,感到无颜见乡亲父老,自知罪责难逃,后畏罪自杀。


(图为李厚顺烈士牺牲的地方,图中人物为李厚顺的孙子李家庭夫妇)

李厚顺牺牲后,其后人李金钗被外婆(阮氏,住雨山)带走,后嫁张友均(解放前共产党员,原燕厦区供销党支部书记、主任),生有两子,一个是张吉俊(共产党员,先后任通山县副县长、阳新县常务副县长、咸宁市区委副书记、咸宁市计划生育委员会党委书记、主任),一个是张吉宏(共产党员,原通羊镇教育组党支部书记、组长),7岁的妹妹李银钗被盘坑舒姓人家收养,后嫁程姓,生有四子一女(有两兄弟均为共产党员),9岁的弟弟李传炳(生有一子李家庭、共产党员,原天下村党支部书记),后随母亲过着乞讨的日子,从此,一个完整的家庭骨肉分离,各奔东西,直至通山解放后才团聚。

奶奶在世时,每每向儿孙提及这一悲壮历史就泣不成声,并落下了头痛病,常年用白手帕包裹着头部,直到89岁去世时都一直不见好,在世时,常鼓励后人跟党走,告诫后人立志从军,精忠报国,忠厚做人,其后人大都纷纷加入共产党员,而今,有四位投身军营,均立下军功,从政者、从师者、从商者居多,皆有建树。

天下湾李氏“一门六子”为革命壮烈牺牲,这只是在新中国在大革命时期的一个缩影,也是我党为天下人民谋幸福、谋出路的一个历史史证。而今,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国正处于中华民族崛起、复兴时期。前人不忘,后事之师,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取而来的,烈士的愿望正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手中实现,珍惜生活,勿忘过去,不忘遗志,特别是革命的精神火种应传承下去。薪火相传,才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责任与担当,沿着先烈们留下的鲜血足迹,为国家富强与人民幸福应做出我们新的贡献与力量。

(编辑:阮慧林     编审: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