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翔
游走于广州的长街深巷,尤其是老西关,随处可见麻石铺砌的青石板路。这使我想起那首家喻户晓的广东童谣:“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可以想象,人们穿着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忙里忙外时,一种悦耳的声响引人遐想,“嘀嗒—嘀嗒”,仿佛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或是牛毛细雨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多年以后,这些熟悉的声响仍盘旋于脑海里,遗憾的是,俱往矣,那种让人回味无穷的情景已难以再现,渐渐地,在时光深处陷入沉寂。
木屐最让人怀念的地方,不光是它与青石板路触碰时的声响,还有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历史渊源。木屐在古代早已流行,据说晋文公是第一个穿木屐的人。
几十年前的广州,木屐的潮流还造就了木屐店的红火。前些天,访遍老城的犄角旮旯,寻觅木屐店的踪迹,未果。从网上得知,天河那边有一家连锁的木屐店,谁知过去一瞧,让我大失所望,那个档口卖的是日式木屐。我特意问老板,“有广州人穿的那种木屐吗?”老板一脸茫然,指着那些冰冷的木屐说,“这些都是啊。我们的客人有很多广州人,我也是广州人。”我不清楚老板是否明白我的意思,也许老板大智若愚,不想聊起与时下无关的往事。但这一切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木屐从一种文化演化成一种记忆,它的光环也正变得暗淡。
某个秋日的傍晚,再次回到昔日的住处,偶遇多年未见的街坊,她年逾古稀,儿孙满堂,十年前举家移居国外,最近独自回广州颐养天年。聊起当年的往事,她便从卧室的床底拖出一个落满尘土的木箱,从里面找出一双陈旧的漆花屐,它尽显沧桑,但褪色的漆底上还隐约能看见斑斓的图案,仿佛岁月的刀痕忽略了它的存在。灵动与真诚、淳朴与幽深,都镌刻在那双已然衰老的木屐里。
时光荏苒,老城依然跟随着都市的步伐行进,但木屐却选择躲进历史的森林,从人群恍惚的目光淡出,蜷缩在人去楼空的记忆堡垒里。这或是木屐的宿命使然。从五味杂陈中捧起木屐破败的身躯,如同捧着一艘即将靠岸的舰艇,翻涌的海浪扑面而来。科技迅疾地异化了人类的言行举止,现代化的魔掌无孔不入地伸进了千家万户。无法想象,一百年后的人们是否还要靠自身的力量走路?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伪命题,然而它却像若隐若现的精灵一样,让你不置可否。
木屐,它在眼前静默不语,却反而在记忆的彼岸里散发出针尖般的光芒。
我笃信木屐是有彼岸的。历经沧海桑田之后,终有一天还会归来,收获此起彼伏的掌声,抵达更为深邃的艺术高地。
(图文来源于网络)
朗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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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阮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