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文学】腰伤




腰伤

文:张凯




在深夜的静谧之中,我独自一人端坐于书桌前,手中夹着香烟,笔尖在纸上轻盈地舞动。

然而,这两年,伴随着每一次笔触的,是我腰部隐隐地作痛,仿佛是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

我再次尝试着,将左脚直直地伸出,半边身子有意识地向右倾斜,想要以这种姿势减轻左侧身体的负担。

然而,疼痛依旧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紧紧地将我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捆绑。

这时,我又想起了父亲了。想着他过去常用笔顶着受伤的腰部,忍着疼痛写单位的材料时的画面。

这一切似乎在告诫我:这份疼痛,不仅是肉体的折磨,更像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宿命。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那位深夜常坐于旧藤椅上奋笔疾书的写作者,总记得他喜欢用毛笔在竖形的稿纸上写字。

彼时,我也常渴望成年后,能如同父亲一般,熟练地掌握毛笔写作。

然而,命运却对父亲开了三次残酷的玩笑。三次在工作中的意外摔倒,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三十几岁的他,本应是家庭的顶梁柱,是单位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而据母亲回忆,五年多,父亲几乎没有上班,到处求医问药,从最初的保守治疗到最终的手术,腰伤让他步履维艰,甚至一度瘫痪在床。

面对这样的困境,父母都曾深感绝望,家庭也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但生活的磨难也从未让他们屈服。

幸运的是,腰伤的治疗终看到一线光明。省协和医院骨科一位杨姓主任在九宫山疗养,在一位同学领导的好心引荐下,杨主任仔细审阅了所有的片子,冒着如果手术不成功,可能瘫痪的危险,决定亲自为父亲主刀。

每当父亲提及这段经历,他总是满怀感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国庆节,我特意选了十月一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住进协和医院。

进院第四天,经过全面术前检查,是杨主任亲自为我动的刀,至此我才有了新的生命”。

时光荏苒,转眼二十多年过去。父亲刚步入花甲之年,却再次遭遇了摔倒的厄运。腰病复发,疼痛如影随形。

然而,又是在当时已九十高龄的杨主任的悉心治疗下,父亲竟再次奇迹般地康复。

如今,我却步了父亲的后尘,腰部的不适三天两头地困扰。虽然疼痛不及父亲当年那般剧烈,但长时间的久坐办公、写字让我备受煎熬。只能不断在理疗按摩、忍受疼痛中循环往复。

这两年,断断续续地伏案写作,让我依然无法抗拒那种倾诉于笔端的冲动。尽管无法像那些知名作家那样笔耕不辍,有时多为自己的懈怠找寻诸多借口。

但我始终记得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的自嘲:“主业是生病,副业才是写作。”

时至今日,我也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然而尚未能如父亲所期许的那般出类拔萃,在工作与学业上亦未有所建树。

然而,我深信,正是这些弥足珍贵的品质,应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精神血脉。

在即将到来的两个月后,是父亲逝世15周年祭。每当思及此,我总会深感惋惜,想到父亲一生坚韧、付出,却未能尽享天年,感觉他没有福气。

然而,随着岁月的沉淀,我逐渐领悟到,实则是我没有福气。别人在五六十岁还有父亲叫的时候。而我,却在三十岁之际,便失去了挚爱的父亲,再也无法聆听他亲切的呼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