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故乡老耕牛
作者:焦元德
农历丙申年清明节,因祭祖挂山,又一次回到了终身难忘的故乡,无意中在远去的山垅上,遥望山村忆耕牛。
阳春三月,犁耙水响。回想昔日,行走在山乡阡陌,就会看到:在群山环抱而荡漾层层涟漪的稻田里,扶犁掌耙的农民轻轻地“吁…吁”的吆喝,默默无闻的耕牛,奋力地拉着千斤犁、万斤耙,鞠躬向前,一派“摇曳春光铃好音,奋蹄阡陌寄情深”的“耕牛闹春图”总会展现在人们眼前。
故乡的耕牛,勤劳、朴实,它总是坚守规矩,回报主人的饲养。一天到晚在田地里劳作,虽然说“牛怕一根绳,人怕一路字”,可它就是不用绳子牵扯,也从不乱跑乱跳,总是听从主人的安排,站在那里老老实实。
宋代梅尧臣诗曰“破领耕不休,何暇顾羸犊。夜归喘明月,朝出穿深谷。力虽穷田畴,肠未饱刍粟。稼收风雪时,又向寒坡牧。”写了牛耕作时不管崎岖坎坷的山谷,无论异常炎热的天气,总是忍受繁重艰辛的“破领”;虽然耕作时吃不饱,寒冷时吃枯草,仍然是吃苦耐劳。记得老家有一句俗语“牛是似睡而不睡,马是想睡却站立。”牛一天到晚做事,不管白天再累,可晚上总是张着嘴巴不停地反刍,总是积蓄明天劳作的力量。故宋代苏轼有诗句“山下耕牛苦硗确,两角磨崖四蹄湿。青刍半束长苦饥,仰看黄牛安可及。”
故乡的耕牛,温顺、谦躬,它总是按部就班,听从主人的吩咐。故有乡俗“一岁笼头两岁箍,三岁犁头四岁剦”。初生牛犊生下来,不到一年就得穿鼻孔、套牛箍,还得教导开始耕田。冬闲季节,人们把牛聚集一起,放到边远山垅,不需人看管,仍它自由自在地在野外放养,也不要主人过多照料,“放牛散食山下草,草香水甜牛易饱”。
故乡的耕牛,贵重、艰辛,它总是身贵而低践,艰辛而乐观。在乡村传承中,“农人发家三件宝,耕牛瘦田破棉袄”,牛是农家“命根子、顶梁柱”,有了“它”无论么样的瘦田也能吃饱饭,只要人勤奋、牛耕耘,总会有发家致富的机会。
每当春耕农忙季节,农民们都要到高山上,采割鲜嫩的芭茅让耕牛吃得美美“饱食”,山里人把割芭茅称为“割刈”。
每当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时,为了让它不受饥饿,人们才煮些稀饭加点淡淡的盐水补充耕牛的体能,但它依然吃的是自己耕种出来的干稻草。
每当清明过后,谷雨之季,农家人为怕它劳累伤身,细心的主人总会喂些米汤,下雨天给它披戴雨布,犁耙时还会每半天让它休息一二次,吃些田埂边上的青草。宋代大师王安石诗“朝耕草茫茫,暮耕水潏潏。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自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睆彼天上星,空名岂余匹。”
故乡的耕牛,难忘、惦念,记得小时候老家百户人家的湾子,有四五十头耕牛,随着这些年农村改革开放,大力推行机械化的“铁牛”耕田。虽然老家是山垅,边远的垅田早已荒芜,虽然没有完全普及耕田机械化,但耕牛在一个村、一个乡镇、甚至全县,也是屈指可数了。一方面因饲养耕牛麻烦,且费人误工;另一方面除了上年纪农民,年轻人很少会扶犁掌耙。
笔者想起了清代姚燮诗句“惊蛰闻早雷,碧川动蛙意。晨立看野耘,阔天爽岚气。新地如沐苔,颖发土膏腻。乱后防歉年,农心有馀厉。耕牛半入寇,人众力难替。荒荒附郡田,不止千顷废。把犁犹得劳,饿骨已免弃。愿操十倍丰,储偿积逋税。”道出了耕牛的一生写照。
故乡的耕牛日渐“退役”,撂荒的田地也越来越多,这既折射出山乡农业机械化的推广,减轻了农民的劳动量,也反映出山区农民的“老化”、乡村的“空巢”,年轻的种田人越来越少,更让人们反思明天谁来种田?谁来保障国人饭碗?
故乡的耕牛终将逐惭消亡,但耕牛的精神永远定格在农人的心中,“它”无怨无悔,默默奉献一方水土,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诗书读罢问耕牛,等得时来死便休”“耕牛渴死野草枯,农夫悲啼泪如珠”。宋代孔平仲《禾熟》“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老牛还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深深地褒奖了耕牛的奉献情怀。
回想昔日的耕牛,无不让人感叹那些留守在故乡的父老乡亲,犹如一头头默默奉献的“耕牛”,造就了翻天覆地的美丽乡村,创造了家乡人幸福美好的新生活!鲁迅先生诗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唤醒人们崇尚“牛”的品质!
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新年献词中,寄语国人发扬“为民服务孺子牛、创新发展拓荒牛、艰苦奋斗老黄牛”。故乡的美丽嬗变、山村的日新月异,正是需要这些无所索取、只图回报的老“耕牛”,默默耕耘青山绿水。愿世人铭记作家臧克家诗句“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