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清泉石上流
作者:王秋萍
七月上旬,一众文友怀着光火般的热情相邀去下泉,去领受这个有着清亮名字的村落人杰地灵的脉络,以及一方水土的乡情。车子驰过白练般的大道,跨过宽阔平坦的大桥,约莫一个小时后绕过几道弯在一片空场戛然止步,文友说这就是下泉。窗外的田野,绿油油的禾苗密密匝匝地毯一般铺盖开来,每一片锋芒般的叶子泛着馥郁的光亮,季夏之日,阡陌之间各种农作物一派盎然。下得车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带小院和露天阳台的三层小洋楼,构建设计美观时尚,外墙刷着黄色涂料,在阳光的照耀下恰似一只傲立在绿原中的金凤凰。
十几年前一位同事曾这样描述她的家乡下泉:与柑橘之乡慈口毗邻,紧挨一座叫白岩山的山峰,与县城山重水阻,每次回家得先乘车再渡船耗上几个钟头的行程。一路上我曾在脑海涂画着这个只闻其名未曾涉足的村落景象:山路崎岖,富河畔一隅,良田少顷。而当我突然置身于田园之间,亲近这片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开阔起来。下泉在我眼中是祥和的,宁静、亲切的。那山,那水,那纵横的田野恰如我的家乡。只是名谓下泉,但应有一汪清泉映着村中的云彩和日月,映着村里的春华秋实,在这小暑时节更应是草满花堤,水满溪。
策划活动的沈元英女士是嫁到下泉村的媳妇,出发前告知文友婆婆为我们备了早餐。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便是她的家,一幢镶嵌着白色墙砖的三层楼房倚山而立,放眼望去,蓝天下群山起伏,耸立处幕幕白云出岫。房子旁边一排青翠的竹子随风摇荡着,似波涛,又似林海,三面环山的下泉村原是绿水青山间的一处盆地。不一会,主人陆续端出一盆盆汤羹菜肴和水果,堂屋内一时间散发出墨鱼和猪肉交织的浓酽香味来,包砣、猪蹄、红烧肉、烤鸭 、鸡蛋、韭菜烙饼、花生米,盆盆碟碟满满一桌,热忱淳朴的下泉人用他们最高的礼遇款待了我们。
吃罢丰盛的早餐,沈元英说村旁确实有一汪清泉,文友们立时兴奋起来,沿着小道来到村郊,只见一抹有如琥珀般剔透清亮的泉水顺着岩壁滑下来,在低处汇流成溪。我们靠近小溪立时浑身倍感清凉,如有春风过窗,有的淌水,有的捧上一把洗脸,惊叹着,嬉笑着。有闻泉水冬暖夏凉,我便将脚趾伸向水中试探,刹间袭入一股透骨的沁凉来。溪中流水清澈如镜,缓缓淌过光洁的石板,“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不禁想起唐朝诗人王维的诗句来,几百年前诗人许是在皎洁的月光下伴着一湾清泉写下这唯美的文字罢。
不远处的石桥两旁矗立着两棵素有“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烂”美誉的百年枫杨,枝丫东西南北交错伸展,苍翠浓密的树叶宛如两把参天大伞,为路过石桥的行人遮挡着烈日和风雨。枫杨根部的树皮呈焦褐色,嶙峋斑驳,像久经干旱的农田一般开裂成星星点点的片状,突显着经年的沧桑和坚韧。林荫下,清泉流过石桥,像绸带一样向着远方延伸消失在两岸青翠的芭茅和蓬蒿中。
正午时分,骄阳炙烤着大地,别具一番“万瓦粼粼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的燥热在心头。走过村落的旷野和小巷,我们在村里林立的楼房之间寻得几处青砖瓦砾和几处断壁残垣,从废墟中依稀能见房屋的规模气势和主人当年家业的兴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下泉是一个泛着文化色彩的村落,以孔姓为主姓氏的下泉人至今血液里仍然根植着孔子的风骨。今日,秉承孔子文化的下泉村几乎在同一时期孕育了以湖北中国画研究院院长孔奇先生为代表的几位知名文化人,从而也使这个偏远的乡村享誉一方。
2018年,贯通富水库区南岸公路长达338米的和平大桥建成通车后,包括下泉村在内的南岸库区三万多人民出行再也不用颠簸山路十八弯,更是免受了渡船之苦,开上轿车一马平川便能回乡。沈元英一路上如数家珍般述说着二十年前嫁到下泉“行路难”的艰辛,讲述2013年回乡建房因交通阻隔造成过多的花费,无限感慨。一直在城里打拼的她说是国家的大环境造就了她的成功,一代又一代下泉人就像那村郊的山泉,走出了闭塞的乡村,走上富裕的宽广道路。(图片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