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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
作者:袁丽明
回到老家村口,扑面而来的秋风裹着一丝香甜,沁入心脾。幼时常听大人吓唬孩子,不好好干活就让你喝西北风。听了数年一直只当这是句谈资的笑话。如今发现,风还真的是有味道的,尤其是老家的秋风,是甜的。
这个季节里,亲人擎着高高的角锄,解开大地的衣襟,一连串胖乎乎的红薯露出了脑袋,走出泥土温情的怀抱。刚挖出来的红薯是生涩的,硬邦邦的,味道并不好。是风吹过之后,才变得酥软香甜。
母亲把削好的红薯同大米一起放进锅里,而我总喜欢趁母亲煮饭的时候,选一个红薯扔进灶堂。吃过饭后,再从灶堂里扒出红薯,一边用掌心来回拍,一边鼓起嘴巴用力吹,待上面的柴火灰都拍干净后,剥开皱巴巴的薯皮,香的甜的味道便打开了闸门纷纷涌出。虽然是刚刚填饱了的肚子,可在剥开的红的黄的薯肉面前,腹内的空间瞬间蠕动腾出了新的位置,毫无抵抗力的咬上几口。秋风愉快地传递这股香味,从这家锅台传到那家锅台,传递的过程中,风把自己灌醉了。于是小村的每个人,在自家锅台下,闻到了别家锅台的香。饭香了,风也跟着香了。
禾场上,父亲高高扬起梿杖,一下一下拍打着阳光下的豆萁。母亲温婉地坐在大门口,往簸箕里一瓢瓢倒进新收的黄豆,迎着风摇啊、滚啊。饱满的豆粒跑在前面,干扁的次品是滚不动的,留在后头。黄豆世界中谁是将军谁是孬种,母亲用巧手将它们一一分出。我则端着瓷盆,寻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逃兵,一粒一粒地捡回来。每次都能捡到大半盆,父亲说我的功劳最大,吩咐母亲赶紧泡豆子磨豆腐奖励我。满满七八箩筐黄豆,在堂屋里依次排开,那是家中最美的风景。微风拂过父母额角的发丝,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温和中透着美。乡亲们的脸上总是写满忙碌,只有秋风才能拂开这恬淡的笑容。
母亲拎着浸泡得鼓胀的黄豆去村头的磨坊了,摆着左弓右倾的阵式一圈圈推动磨盘,白花花的浆汁溢出来,浓郁的豆香散开了。还没见到豆腐,倒是引来一群疯闹的小毛孩,围着磨房,一直等到喝完豆浆豆花,才蹦着跳着跑开。
后山上那些板栗,在秋风的呼唤中次第苏醒,从满身刺球的保护壳里往外蹦,风一吹,稀里哗啦地跳下。听着声音我赶紧提着小竹篓上山,一边翻开铺叠的黄叶,一边捡起圆鼓鼓的板栗米。风在树梢吹过,摩挲有声,不知在与谁呢喃私语。
朴实的乡亲们日常付出的汗水在秋天都凝结成了晶莹的果实,乡亲们的心甜了,空中流动的风也甜了。
这个秋天,每天都是天晴日暖的好时光。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对面那个正在拆迁的工地一览无余,时常有腾起的尘土混沌一片,模糊我的视线,它们在秋风中摆起各种阵势,虚幻飘渺,还无所顾忌地钻进门缝,趴在我的身上,鞋上。几乎一整个秋天,我的眼前都是飞扬跋扈的微尘。我想起了远方的家,那伴着香甜气息的秋风。在立冬前一个星期,我抓着秋的尾巴,奋力向凤池山爪去。尽管只有一个人,可是并不觉得孤单。我需要这样的孤独,在冷清中聆听心头满满的声音。山脚下有家豆腐铺子,风把豆浆浓浓的香味吹散,老远地就闻到了。恍然间,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时光把乡愁养得肥肥壮壮,却把乡村推得越来越远。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特别的故乡,谁的故乡不是充满了香甜的回忆?秋风中,想起故乡香甜的果实,想起故乡亲爱的人,我的心总是充盈了别样的感动。
作者简介:袁丽明,湖北省作协会员,县作协副秘书长,县作协公众平台散文编辑,出版个人散文集《嘘,这里有幸福的声音》。
朗读者:
黄克胜 现供职于通山县融媒体中心